交棒的品味

小時候，最有吸引力的故事，總是靠著好人vs.壞人、成功vs.失敗，這些黑白分明的對比去鋪陳張力。年紀漸長，你發現，故事張力不是來自那種高下立判的對比，你越來越懂得欣賞不同層次的灰階色彩，深灰、淺灰、亮灰、暗灰⋯⋯，各有其張力，這是聽故事的品味。

因為在真實世界，本來就沒有絕對的黑與白，要能品味出灰階裡的細微差異，需要歷練。

華碩交棒風暴，出乎市場預期，權力鬥爭，只是表層的故事張力。更深的品味在於，如果連施崇棠這樣一位相對有交棒誠意的企業家，都在此事跌了一大跤，你可以推測，未來五年內，台灣的交棒風暴將越來越嚴重。那麼，伴隨著產業典範轉移，人、事的雙重變革，將形成宛如超級颱風般的共伴效應，讓企業陷入空轉、衰敗，台灣競爭力也堪憂。

交棒這事到底有多難？十年前，也沒那麼難，但物聯網、人工智慧的革命拔地而起，商業邏輯被逆轉，傳統產製流程不再效率，老企業要能順利變身，領導人的威望、新舊利益的平衡、變革的推動速度，事事得講究，步步得細緻，環環得扣連，多一分、少一分，快一點、慢一點，都成不了事。

難得是，這些判斷既需要拋開過去包袱的前瞻洞見，卻也需要過去經驗的火候拿捏。所以，過去經驗有時是包袱，有時是資產，每個人調出的配方，都不一樣。因此你可以看到，星巴克、戴爾、台積電等企業創辦人，最後不得已回鍋御駕親征；你也看到微軟由新人掌帥印所開創出的新局。如果只看熱鬧，這些交棒故事就顯得膚淺。

施崇棠為了接受《商業周刊》的獨家專訪，前一晚，他把想說的話親筆寫下，但深夜，他又用電腦重新打了一份出來，謹慎，也沉痛。咀嚼這一篇反省文，「我做了我該做的最佳判斷，而且有損我的清譽。」即便被世人訕笑，但他說：「錯了，就要認，」看到這裡，我相信，你絕對不會用成功與失敗的黑白邏輯，來品味這個故事。